八月的宁海县如烙铁悬空,热得让人窒息。
贺时年正蹬着自行车,朝女友乔一娜家而去。
今天是乔一娜母亲卫子琴的生日。
为此,贺时年半月前就托战友从东阿寄来了阿胶糕。
这时,电话从裤包中响起。
贺时年将车停在路边,单脚撑地。
拿出手机一看,屏幕上“刘大金”三个字格外刺眼。
都下班了,刘大金还给他打电话,准没好事。
已经28岁的贺时年是宁海县国土局的一名工作人员。
6年前他和乔一娜一起大学毕业。
毕业后,乔一娜通过考试进入公务员系统。
而贺时年则应召入伍,当了5年兵。
因为在部队两次荣获个人二等功,提拔为中尉,三年后提拔为上尉。
转业前部队政委“唐老头”承诺,给他安排副科级职务。
但转业时,仅仅给他安排了一个二级科员的身份。
唐老头没兑现承诺,贺时年拨通了对方的电话。
结果却是让他必须服从命令。
作为军人的贺时年知道服从命令是天职。
虽有不甘,但也接受了现实,最后被分配到了宁海县国土局。
从进入国土局那天起,刘大金就变着花样打压他。
就是因为他转业时,“副科级”安置待遇的事黄了,他变成了刘大金眼中“没有背景的软柿子”。
刘大金的电话,贺时年不想接,却又不得不接。
否则明天上班,还真不知刘大金会想出什么方法恶心他。
“你好!刘科长。”
贺时年尽可能保持淡定地。
让贺时年没想到的是,他的话音刚落下,电话那头就传来一声爆喝。
声音异常尖锐,仿佛挤爆了一只只气球。
“贺时年,你踏马的诚心和我对着干是不是?”
贺时年握着车把的手背青筋缓缓突起。
“县里一年前就发过红头文件,要尽可能放宽政策,给民营企业营造良好的营商环境。”
“金昌农业土地流转手续已经齐全,为什么卡着不批?”
“你是脑子进水还是被门夹了?故意和我过不去是不是?”
面对刘大金的低俗谩骂,贺时年心想你刘大金好歹是个科室长,股级干部。
却像个街头泼妇,不仅在给国土局丢脸,也在给整个公务员系统丢脸。
“刘科长,金昌农业材料齐全不假,但价格有问题,村民也没有签字同意······”
“你给老子闭嘴,你是国土局的人,只需管材料是否齐全,价格评估是你该管的事吗?”
“你这是典型的狗拿耗子,多管闲事。”
刘大金的声音咆哮着,足见他已经怒不可遏。
面对刘大金的斥吼,贺时年面色镇定,心里却渐渐有了火气。
金昌农业,想要流转南坪镇2300亩土地,用于猪场和牛场的建盖。
但是。
这2300亩土地中,有980亩是良田肥地。
根据国家“耕地复垦”的相关要求,这部分根本不能用于流转商用。
并且,在土地流转过程中,占地村民针对价格提出反对意见。
质疑评估机构的专业性和公正性。
而面对村民质疑,评估机构非但不能拿出有力证据证明其合法性。
反而通过打击恐吓等行为进一步激怒村民,恶化干群关系。
心里虽然有气,但贺时年还是平静说道:“土地流转价格并没得到半数以上村民签字,这个价格无效......恕我没办法审批。”
听后,刘大金气得吹胡子瞪眼,怒道:“贺时年,别以为你当过兵就硬气。”
“既然你审批不了,那我就让别人来代替你,你就等着发配乡镇吃土去吧!”
说完,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贺时年喉咙动了动,心中有些无奈。
肆意迫害耕地,非法流转土地,最终受苦受累的还是人民群众。
都说为官一任,造福一方。
也不知还有多少领导干部,将这句话放心上。
来不及过多感叹,乔一娜的电话来了。
“时年,你怎么还没到?”
乔一娜的声音有些急切。
“刚才有事耽搁了一下,我正在往你家赶。”
“你快点,我爸爸好像不高兴了······”
刚刚被刘大金一通训斥,贺时年心里有些不舒服。
此时,听乔一娜如此说。
他的脑海中就呈现出了乔一娜父亲乔海林,那绷着一张冷脸的模样。
贺时年知道。
今天去给乔一娜的母亲卫子琴庆生。
又少不了要被身为住建局副局长的乔海林一番冷嘲热讽,心里愈发不是滋味。
原本乔海林答应,只要贺时年一退伍,就择期为两人举办婚礼。
但得知贺时年仅仅被安排了一个二级科员后。
乔海林二话没说,直接推迟了两人的婚礼。
今天的庆生宴,更像是对他贺时年的一场批斗宴。
来到乔一娜家,天色已渐黑。
虽然知道今天肯定没有好果子吃,但贺时年并没有犹豫,敲响了房门。
开门的是乔一娜。
今天的她特意化了优雅的妆容,青丝如瀑,很有待嫁闺中的淑女模样。
见到贺时年,她柳眉轻蹙,小声说道:“怎么才来?”
贺时年刚想回答,乔一娜又转头说道:“爸,妈,时年来啦!”
屋内一阵菜香飘来。
但并没有人回应,这让贺时年有些尴尬。
“时年,你先进来吧!”乔一娜为了缓解尴尬说道。
贺时年将礼物递给乔一娜,进了屋。
这时,乔海林有些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。
“贺时年,今天你阿姨刚打扫了卫生,你还是换一下鞋吧,免得弄脏了地板!”
贺时年?
直呼大名,看来今天是想给自己上眼药不假了。
寻声看去,贺时年微微一怔。
因为家里除了乔一娜的父母外,还有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。
此人贺时年认识。
就是几天前靠副县长老爹的关系,升任交通局副局长的冯安平。
他怎么来了?
贺时年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五粮液,精品云烟以及那价格不菲的包包首饰。
顿时,他明白了。
冯安平今天来的目的不同寻常!
贺时年的脸色缓缓沉了下去。